手尚未习惯,夹一个肉丸时夹了几次都未成功,最后勉强将丸子夹起,却一不小心掉在案上,显得颇为狼狈。
卓安婕看在眼中,一阵心酸,有心为他夹菜,却知以他的性格,无论如何不会接受。何况,厅内这么多人看着,这般亲昵之举,也着实做不出来。
这时,明欢却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丸子,送到云寄桑的嘴边:“喜福,来,吃吃哦!”云寄桑尴尬地看了卓安婕一眼,无奈地张开了嘴,将明欢喂的丸子吞下。在座之人看到这一幕,无不莞尔。
卓安婕却心中一震,暗忖:自己这是怎么了?大道为真,唯我依心。自己所修的剑道原本就是师法自然,率性而行,为何现在竟这么在意起他人的目光来。世俗愚见,又怎抵得过赤子真心?想到这里,便晒然一笑,也夹了一块鸡肉,轻轻放在云寄桑碗里。
云寄桑愕然向她望去,却见这美丽的师姐玉容宁静,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又给她自己斟了一杯酒,凝望杯中酒道:“梨花席上客,莲中一品仙。莫负千樽酒,相思老少年。”说罢一捋秀发,将酒一饮而尽。
云寄桑看着玉靥微红,却神情洒脱的师姐,心内难得的一阵温暖。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自己仍旧是那个无限倾慕卓安婕的纯真少年,总是受着师姐的照顾和嘲讽……
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举杯向卓安婕道:“来,师姐,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沿着蜿蜒的青石小路,云寄桑扶着半醉的老师小心翼翼地走着。
方才的酒宴让年过半百的老人不胜酒力,如今已经脚步踉跄,言不及义了。
“幼清,来,再陪老师饮上三杯……此乃杯中宝,还胜黄金屋……继儒,来啊,陪爹继续喝……”老人喃喃地道。
听老师如此惦念早逝的长子,云寄桑不由一阵难过。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人间一大惨事……
阴冷的北风呼哨而过,卷起片片的雪花,地上树枝的影子妖异地摇摆着,仿佛无数纤细的黑色脚踝在雪中舞蹈。
青石小路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云寄桑本能地紧了紧衣领,放缓了脚步。
等等,那是什么?云寄桑突然停步。
朦胧的月光下,一个低矮的黑色影子正在庭院的花丛中穿行。
“什么人在那里?”云寄桑沉声问道。
黑影没有回答,依旧缓慢地,迟钝地移动着。
云寄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阴影一点点地向自己这边移动过来,心中不由有些紧张。现下他内伤未愈,功力丧失大半,遇到危险便是自保也是问题,更别说护住年迈体弱,身无武功的魏省曾了。
转眼间那黑影已经慢慢地到了他面前十丈处。
云寄桑提气凝神,聚集功力,然后吐气扬声道:“叱!”这是他师门的独门绝学“齿间雷”,与佛门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效。即使是一流高手,若不运功护耳而遇此神功,也会头晕目眩,心神俱散。虽然云寄桑此时功力不足以退敌,但一来可以以此试探对方功力深浅,二来卓安婕离此不远,若然听到,必会赶来。
他的念头转得极快,心思不可谓不细,只是那黑影对他的“齿间雷”似乎全无反应,依旧那样慢慢地向他移动着。
怎么会?难道此人竟是个绝顶高手不成?云寄桑暗自疑惑。至于鬼神之说,他倒是未放在心上。受他师父公申衡影响,他自幼便不信这世上有所谓的鬼神。
乌云散去,月光渐渐清晰。面前的黑影也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张恐怖丑陋至极的面容,披散的头发长及膝盖,脸色蜡黄,面无表情,双眼瞎了一只,另一只独眼怪异地从脸上凸出,斜斜的嘴巴抿成了一条长长的细缝。那种惊悚感在刹那间直入云寄桑的体内最深处,饶是他久经沙场,心中也是一颤。
怪人走到他的身前,缓缓地向他伸出双手。月光下,那双手白得颇为诡异。
云寄桑扶着魏省曾退后了一步,警惕地望着那个怪人。那人却是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站在了那里。
“你是何人?深夜在此,意欲何为?”云寄桑沉声问。
那人僵立在那里,并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