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血战，最后落在史册里的，只是这样寥寥几句话。

宝刀歌哭弹指梦，云雨纵横覆手空。

十步杀一人，慷慨在秦。泠泠不肯弹，翩跹影惊鸿。

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问英雄、谁是英雄？”

——《胤书?列传?公舒夜》

曾经是丝路传奇的公舒夜从此消失了，有人说他去了帝都，有人说他去了南疆，甚至有人说他泛舟去了海外……丝路依旧繁华，各国商旅来往频繁，将这个大漠荒颜的故事带向四面八方，包括当年公舒夜自编的那首曲，也被传唱在风里：

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中间留连意，画楼几万重。

昔有朝歌夜弦之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

金樽酒，弃尽愁！

白衣公忽地振眉朗笑：“好，回帝都自己小心，我等着你皇帝！”

鼎剑侯策归去，扬起一路黄尘。公舒夜看着那一骑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去，便缓缓转过去，安步当车，在如血的斜中负手归去。

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

公舒夜只是一笑：“还没当上皇帝呢，就想着假公济私？”

太兴初年六月，西域初定。敦煌城主舒夜上表请辞一切爵位，不等帝都恩准便挂冠而去，不知所终。大胤朝廷下旨令其弟连城荫袭，继任敦煌城主兼安西节度使，加封西宁王。封霍青雷为神武将军。

“将军谈笑弯弓，秦王一怒击缶。

“至景帝十八年，秋，回纥额图罕将步骑五万，袭敦煌。克外城，其将崩矣。以职守长公舒夜失所踪，次弟连城贯兄甲胄，跃呼杀敌，守将霍青雷随之。人以公归，群情振奋，终克狄夷。敦煌遂安。时人大贤之，公连城之名播于西域。”

昔时寇，尽王侯，空弦断翎何所求？

风沙过耳，他仿佛听到远有人在唱一首曲：“人说天宇是个覆盆，我们匍匐着在此生死。明尊是我慈父，领我同归彼岸乐土——来如兮，逝如风。不知何来兮，何所终！”

天下谁与付吴钩？遍示群雄束手。

（全文完）

敦煌城外的战场上，依然尸狼藉，秃鹫盘旋着叼死人的血。沙风呼啸，卷起几个小小的旋风，仿佛那些新死去的灵魂了壳，在原地盘旋起舞。远远的有几个影穿行在沙场里，埋葬着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回纥士兵。

燕赵少年游侠儿，横行须就金樽酒，

两个月后，帝都里传有刺客行刺的谣言，疑为明教余孽作，朝野对明教围剿更为严厉。来自总坛的月圣女接任了教主，带领中原教余党转地下活动，销声匿迹。龙熙十八年十二月初三，胤景帝薨，无。鼎剑侯扶南安王世继位，改元太兴，是为武泰帝。武泰帝年幼无助，故令亚父鼎剑侯摄政。

铁秋风人去后，书剑寂寥枉凝眸。

来如兮逝如风；不知何来兮何所终！彼岸，是否真有乐土？

想起几日前那一场生死的拼杀，公舒夜微微一怔，忽然长长叹了气：沙曼华是他的梦想，帝都权势则是墨香的霸图。也许人的一生里，追逐的是梦想和霸图——而在那之上，却依然还有别的东西，比如兄弟和故土，那是他生命里永难放下的重负。有时候，人们偏偏只因为这样的重负而极力奔走。

“天无私事。”黑衣的鼎剑侯蓦然大笑起来，眉间睥睨，忽地顿住了笑声“即使你找不到她，你还有兄弟！别说什么生无可的话！生无可？生无可为什么你那时候还在拼命杀敌？”

愁尽弃，新曲且莫唱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