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欢

1 、厨房里的炸弹

朱公府里的什么都大。

连厨房也大。

不大，如何供应那食客千余、粉妆十列、僮仆无数、骄主一人？

南昌城里已议论纷纷，几乎人人都知朱公府出了事，否则不会对菜农检查得那么苛刻，不会要亲眼目睹每一tou活猪被宰的全过程，不会连“清水源”那口井也派上二品待卫把守。

但没有人敢说。

人们在关了灯后说，悄声地说，害怕地说，兴奋地说：但厨房里还是炸了。

——而且是在给朱公候熬的一锅早上寅时喝的杏仁粥里炸的。

炸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一府皆闻。然后，朱公府四chu1遇警，一座黑压压，霸沉沉的公候府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仿佛已陷入风雨飘dang中，不知来了多少敌人。

没有人相信过朱公府的地会晃。

就算泰山崩了，都有人信——但没人相信公候府的地会晃。

它不会，因为朱公候shen宽百丈、横揽九冀，上通天子、下伏百姓，它不会。

这一lun袭击被击退。

但这天，朱公府的家人走在那平整的公候府内院，走在金砖上、走在汉白玉桥上、走在“固若金汤”四个字的大牌匾下时，觉得，地如波狼。

而他们是狼里的小舟，狼太大，舟太小了。

2 、相濡

苏绛chun很害怕。

三天后，朱公府第二次遭袭时，梨花院落清清冷冷。

没有声音——内院太shen了，但苏绛chun还是ma上感到了。

因为——静，她全shen止住。

这时，响起了一声云板声。

别人不知，她不可能不知那片云板声的特别han义，她的手一松“咣啷”一声，手里的一只玉碗就落了，碎在廊前。

然后，她全shen颤抖。

她又想起了葛老茶庄中她面对的那一剑。这些天她总在zuo梦，永远的恶梦，梦见整个朱公府在晃啊晃；梦见自己chang了一双可怕的慧眼，看得到朱公府的过去未来，看得见内室暗室、地上地下、以及那密室暗室里锁住的那么多的罪恶与恐怖——内堂秘dao，全是龌龊；而地下，地下的白骨一gengen支离起来，朽朽的、颤颤的，但支撑起来，居然摇动了重如万钓的朱公府。

有一zhong愤怒，有一zhong怨毒yu破土而出。

她常常会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抖衣而颤——这场泼天的富贵要倒了，而她呢，她只是一ju要陪葬其中的、后人视之为妲己褒姒的艳尸，可能连她们都不如，可能连名字都不会留下——那时她总不由抖衣而颤。

她不怕死。

她怕的是空——怕活了二十五年，只活了一场空！

……碗声清脆，在地上溅成几ban，一双手臂却从她shen后伸来，坚定的、清韧的、不容她回避的、给她以极大安wei的把她拥了起来，不知怎么、那手臂给她一zhong安然和信任。

苏绛chun的shen子抖得厉害，慢慢不抖时，她慢慢回过tou，看是谁那么大胆，给了她安wei——是小再。

他的脸在暗影中发着光——他原来不光只是清淡、不只是个秀气的小弟弟，他也有他的韧，如他伸来的臂。苏绛chun象第一次认识这个男孩，在这一场大luan中，天下板dang、瀚海枯竭，她觉得、他们是沙土中相濡以沫的两条鱼。

3 、围袭

第二次围袭是这样的。

一霎间，什么都变了，在菜场买菜的朱公府大司条陈中被一刀割断了hou咙，杀他的是一个卖rou的屠夫。

同时，跟了一个金辅掌柜两天、觉得那人很有些可疑的朱公府的快tui张云终于证实了他的怀疑：——那人是‘山中人’。

一枚金戒永远地嵌入了他的脑海，可他已来不及说出。

公府家在城外的家庙感业寺着火了，这里供着朱公候几代祖先的木主，朱公府祖亲八代的牌位也有人敢烧，这个天真的翻了！

最惨烈的一役发生在朱公府门前，那一刻、门对面街边歇担的几个挑夫和正zuo他们生意的卖米粉的人忽然都抽出了刀。

他们一出刀就杀了六个门口的侍卫。

侍卫反抗，他们也留下了两ju尸ti。

然后、他们撤！

——一切发生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然后，一切人都撤，有计划的撤，朱公府的人那么快的反应能力都来不及。

但还是有一人被追上。

那人举刀，引颈，自裁。

朱公府的人骇然色变！

4 、shen子不抖时，心在抖

苏绛chun不想听到这些，但这些消息总是不时地往她耳朵里钻。

因为没有人觉得有要瞒她。

她是公候最喜欢的女人。

虽然公候要忌三个月的房事。

但三个月后，她还是公候最喜欢的女人。

人们都要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