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卖珠人
裴红棂静静地坐在俯仰轩外。
七月的绿,绿得是如此nong1郁,隔墙的秋千冷落多日了,四周很静,只是偶尔会传来些声音,那是风动隔墙秋千索。
因为秋千,裴红棂不由想起些少女时节……她自幼生chang尚书府,在那表面喧嚣的背后,她知dao究竟隐藏了多少密室的机谋……父亲的小妾,跟班侍女的谑笑孟狼,娘亲脸上那全然疲惫的神色,鞭笞与刑罚,一向在外人看来那么清整严肃的祖父和那班男优女伶们的狎闹,繁花细雕的家ju边角里那陈年油漆与尘垢的气息……zhongzhong密谋,zhongzhong诡计,zhongzhongyin毒暗算,群小争风,堕胎下药……这一切的一切,就那样地发生在裴尚书府里,也曾那么真切地发生在裴红棂的眼底。
——三哥的府第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想起嫣落——嫣落怎么会来到了江西?怎么又会在三哥的府里?
沈嫣落本是裴红棂母亲娘家的亲戚。她的出shen并不像裴府那么的清贵,她们沈家是早已衰落了。
沈嫣落在十六岁时来的裴家。那时,她早失双亲。照说,家里来了个近亲女孩儿,正好是裴红棂的玩伴,可裴红棂和嫣落的jiao往并不多。她一直不明白,家里为什么把她与自己隔绝了开来。直到后来好久好久,她才明白,那是家里的男人把她与自己隔绝开的。
沈嫣落只是一个单薄jiao弱的女子而已。裴红棂这一生都没见过像嫣落表妹那样窈窕的ti态了:娴静如jiao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那样的ti态,真好像从画里面走出来似的。
嫣落本shen像个不沾染一丝yu望的jing1灵,可她那轻盈的ti态,却像能勾引起好多男人的yu望。裴府满门,上上下下,不只一个男人对她垂涎吧?裴红棂永远记得在那次的家宴之上,她不经意一扫眼,看到伯侄叔祖们看向嫣落时是怀着怎样的目光——那样黏糊糊的,似乎一经沾上,便永难清洁的目光。
所谓世家ju族的男子就是这样的,他们对自己家门的女子教导一向都要求清华贞静,却渴望家以外所有的女人都yindang不羁。
嫣落是个水样pi肤的女子,所有细微的chu2抚与刺激都像能激起她最最细微的反应。裴红棂总记得那个七月,她郁闷无聊,所以去了外花园。外花园一整园都是nong1郁的夏。裴红棂在花园的花房内,看到了三叔公是怎么把一张老嘴强迫地凑近在沈嫣落颈侧。
嫣落侧过了tou,可她nai色的颈却似乎在三叔公一双布满老斑的手下皱起了一层naipi。三叔公那油腻腻的笑至今仿佛还响在耳侧:“你真是个特别的女人,无论zuo了多少次,你都永远像一个chu1女。”
裴红棂记得当时自己心里是如何的撕裂一痛:原来他们裴家的男人就是这样的!她的指忽然叩门,然后,她记得三叔公怎样仓皇可鄙的脸,记得沈嫣落怎样泫然无依的脸。裴红棂的脸上却淡淡的,仿佛没有看到过发生的一切。她笑dao:“嫣落,我有一个花样怎么也绣不来,你帮帮我吧。”
从那天起,她就没把沈嫣落放出过自己shen边一步,直至出阁。她在心里是那么痛惜着这样一个水样的女子。
沈嫣落不爱说话,下人们背地里叫她“木美人”她也几乎从不哭,起码不在人面前哭。可裴红棂记得自己出嫁的前一天,她来到嫣落床畔,嫣落好像是在平静地睡着,可她看到,嫣落的枕tou是shi的。
——想到这儿,裴红棂眼里忽然涌出了两行泪。她抬手轻拭……以后,以后嫁给愈铮这么多年,她就一直拒绝再想起这件事。因为,她总觉得,那是嫣落心底最shen的痛,自己对她既然已经无能为力,能对她zuo到的最大尊重也许就是,把她情愿没有发生过的事在自己心tou也永远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