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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夫子〔1〕(2/4)

“哦哦!”尔础忽然看见他举手一指,这才从思想中惊觉,依着指看去,窗外一小片空地,地上有四五株树,正对面是三间小平房。

校役又送上两杯白开来;但是铃声又响了。

“这就是讲堂。”瑶圃并不移动他的手指,但是说。

“不,不!不忙,不忙!兄弟以为振兴女学是顺应世界的,但一不得当,即易于偏,所以天曹不喜,也许不过是防微杜渐的意思。只要办理得人,不偏不倚,合乎中庸,一以国粹为归宿,那是决无弊的。础翁,你想,可对?这是珠仙也以为‘不无可采’的话。哈哈哈哈!”

他们于是坐下;一个似死非死的校役便端上两杯白开来。老夫看看对面的挂钟,还只两四十分,和他的手表要差半

老夫慢慢地站起来,到床取了将牌盒,给他;一看手表,两四十分了。他想:黄三虽然能,但明知我已经了教员,还来当面毁谤学堂,又打搅别人的豫备功课,究竟不应该。他于是冷淡地说

“不,不。请坐!那是退班铃。”

“哦哦!”“学生是很驯良的。她们除听讲之外,就专心纫…。”

“…赐了一个荸荠…。‘醉倚青鸾上碧霄’,多么超脱…那邓孝翁叩求了五回,这才赐了一首五绝…‘红袖拂天河,莫…’珠仙说…础翁还是第一回…这就是本校的植园!”

他一面说,一面恨恨地向《了凡纲鉴》看了一,拿起教科书,装在新包里,又很小心地上新帽,便和黄三了门。他一门,就放开脚步,像木匠牵着的钻似的,肩膀一扇一扇地直走,不多久,黄三便连他的影也望不见了。

瑶圃便请尔础喝了两白开,这才慢慢地站起来,引导他穿过植园,走讲堂去。

“晚上再商量罢。我要上课去了。”

“阿呀!础翁!久仰久仰!…”万瑶圃连连拱手,并将膝关节和关节接连弯了五六弯,仿佛想要蹲下去似的。

老夫却不很能发表什么崇论宏议,因为他的豫备——东晋之兴亡——本没有十分足,此刻又并不足的几分也有些忘却了。他烦躁愁苦着;从繁的心绪中,又涌许多断片的思想来:上堂的姿势应该威严;额角的瘢痕总该遮住;教科书要读得慢;看学生要大方。但同时还模模胡胡听得瑶圃说着话:

“哦哦!”尔础实在颇有些窘急了,他希望他不再说话,好给自己聚会神,赶想一想东晋之兴亡。

老夫一跑到贤良女学校,即将新印的名片给一个驼背的老门房。不一忽,就听到一声“请”他于是跟着驼背走,转过两个弯,已到教员豫备室了,也算是客厅。何校长不在校;迎接他的是白胡的教务长,大名鼎鼎的万瑶圃,别号“玉皇香案吏”〔8〕的,新近正将他自己和女仙赠答的诗《仙坛酬唱集》陆续登在《大中日报》上。

“阿呀!瑶翁!久仰久仰!…”础翁夹着包照样地,并且说。

“瑶翁公事很忙罢,可以不必客气…。”

他心着,笔地站在讲台旁边,只看见半屋都是蓬蓬松松的发。瑶圃从大襟袋里掏一张信笺,展开之后,一面看,一面对学生们说

“这位就是老师,尔础老师,是有名的学者,那一篇有名的《论中华国民皆有整理国史之义务》,是谁

“可惜内中也有几个想学学诗,那可是不行的。维新固然可以,但诗究竟不是大家闺秀所宜。珠仙也不很赞成女学,以为淆两仪〔12〕,非天曹所喜。兄弟还很同她讨论过几回…。”

尔础忽然了起来,他听到铃声了。

楚一给我罢!”

“阿呀!础翁的大作,是的,那个…。是的,那——‘中国国粹义务论’,真真要言不烦,百读不厌!实在是少年人们的座右铭,座右铭座右铭!兄弟也颇喜文学,可是,玩玩而已,怎么比得上础翁。”他重行拱一拱手,低声说“我们的盛德乩坛〔9〕天天请仙,兄弟也常常去唱和。础翁也可以光降光降罢。那乩仙,就是珠仙〔10〕,从她的语气上看来,似乎是一位谪降红尘的神。她最和名人唱和,也很赞成新党,像础翁这样的学者,她一定大加青〔11〕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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