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六唉！我一会儿就回来！

〔黄胖来。

刘麻庞总！你也听说过庞总吧？侍候着太后，红的不得了，连家里打醋的瓶都是玛瑙作的！康六刘大爷，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人呢？刘麻卖女儿，无论怎么卖，也对不起女儿！你胡涂！你看，姑娘一过门，吃的是珍馐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不是造化吗？怎样，摇不算算，来个脆的！

康六（慢慢地走去）

这儿的茶钱我候啦！（往后面走去）

刘麻（凑到松二爷、常四爷这边来）乡下人真难办事，永远没有个痛痛快快！

刘麻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不着。我受你之托，教你不吃亏，又教你女儿有个吃跑饭的地方，这还不好吗？

刘麻说说吧，十两银行不行？你说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

康六刘爷！十五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吗？刘麻卖到窑去，也许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康六那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刘麻有女儿，你可养活不起，这怪谁呢？康六那不是因为乡下地的都没法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顿粥，我要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

李三老大爷，您外边蹓跶吧！后院里，人家正

常四爷我这儿正咂摸这个味儿：咱们一个人上有多少洋玩艺儿啊！老刘，就着你上吧：洋鼻烟，洋表，洋缎大衫，洋布褂…刘麻洋东西可是真漂亮呢！我要是穿一土布，象个乡下脑壳，谁还理我呀！

松二爷盖碗多少钱？我赔！外场人不作老娘们事！王利发不忙，待会儿再算吧！（走开）〔纤手刘麻领着康六来。刘麻先向松二爷、常四爷打招呼。刘麻您二位真早班儿！（掏鼻烟壶，倒烟）您试试这个！刚装来的，地英国造，又细又纯！

二德（来迎接）两边已经见了面，您快来吧！〔二德同黄胖内。

松二爷这号生意又不小吧？

刘麻我一说，你必定从心里乐意！一位在官里当差的！康六里当差的谁要个乡下丫呢？刘麻那不是你女儿的命好吗？

松二爷（听）这得多少钱？

常四爷刘爷，您可真有个狠劲儿，给拉拢这路事！刘麻我要不分心，他们还许找不到买主呢！（忙岔话）松二爷，（掏个小时表来）您看这个！松二爷（接表）好面的小表！

常四爷（凑过来，要对五爷发牢）这位爷，您圣明，您给评评理！

〔李三拿过一碗茶来。

常四爷我老觉乎着咱们的大缎，川绸，更面！刘麻松二爷，留下这个表吧，这年月，着这么好的洋表，会教人另看待！是不是这么说，您哪？松二爷（真表，但又嫌贵）我…刘麻您先两天，改日再给钱！

五爷（立起来）我还有事，再见！（走去）常四爷（对王利发）邪！这倒是个怪人！王利发您不知这是五爷呀？怪不得您也得罪了他！常四爷我也得罪了他？我今天门没挑好日！王利发（低声地）刚才您说洋人怎样，他就是吃洋饭的。信洋教，说洋话，有事情可以一直地找宛平县的县太爷去，要不怎么连官面上都不惹他呢！常四爷（往原走）哼，我就不佩服吃洋饭的！王利发（向宋恩、吴祥那边稍一歪，低声地）说话请留神！（大声地）李三，再给这儿沏一碗来！（拾起地上的碎磁片）

康六谁呢？

〔茶房们一趟又一趟地往后面送茶。老人来，拿着些牙签、胡梳、耳挖勺之类的小东西，低着慢慢地挨着茶座儿走；没人买他的东西。他要往后院去，被李三截住。

刘麻您听听，嘎登嘎登地响！

刘麻我在这儿等着你！

康六到底给谁呢？

刘麻您吗？就让给您！一句话，五两银！您玩够了，不再要了，我还照数退钱！东西真地，传家的玩艺！

黄胖（严重的沙，看不清楚，门就请安）哥儿们，都瞧我啦！我请安了！都是自己弟兄，别伤了和气呀！王利发这不是他们，他们在后院哪！黄胖我看不大清楚啊！掌柜的，预备烂面。有我黄胖，谁也打不起来！（往里走）

康六自古以来，哪有…他就给十两银？刘麻找遍了你们全村儿，找得十两银找不？在乡下，五斤白面就换个孩，你不是不知！康六我，唉！我得跟姑娘商量一下！刘麻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耽误了事别怨我！快去快来！

刘麻也甜不到哪儿去，好了，赚个元宝！常四爷乡下是怎么了？会得这么卖儿卖女的！刘麻谁知！要不怎么说，就是一条狗也得托生在北京城里嘛！

常四爷唉！连鼻烟也得从外洋来！这得往外多少银啊！刘麻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不完！您坐着，我办小事！（领康六找了个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