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罗别利斯基把满面怒的脸掉过去，郁地笑了。

后面不远的地方，大概是在连队的队尾上，走着一个炮兵连。匹打着响鼻，炮车轰隆轰隆地响着，甚至可以闻到从那里来的汗的气味。利斯特尼茨基一闻到这熟悉的、动心的气味，立刻就扭回去；前面的那个驭手，一个年轻的准尉，看了他一，象见了熟人似的笑了。

“在叶卡捷琳诺达尔。”“我们在普鲁士，也有过一次这样的行军…”

洛维乔夫没有回答。他那夹杂着银丝的棕红胡上挂着浅绿的冰琉璃。他偶尔搭搭鼻，军大衣里的寒风冻得他直皱眉。

“俄罗斯的华，”利斯特尼茨基想着，怀着极端痛苦的怜悯心情打量着队伍和弯弯曲曲地在路上行的纵队的前。跑过几个骑的人，科尔尼洛夫也在他们中间，骑着一匹大的顿河。他那件两侧着斜兜的浅绿袄和白帽，在队列上闪晃了很久。各军官大队用沉闷的声音，狂喊“乌啦”送他驰去。

“中尉，您在学习平民生活方式哪？…”洛维乔夫中校微微一笑，问。

——两只脚直打，雪浸透了靴。利斯特尼茨基一面走着，一面倾听着前面的谈话。一个穿上衣、普通哥萨克帽的军官用中音说：

“啊…弗拉基米尔-格奥尔吉耶维奇，您怎么落到我们的排里来啦？调动职务啦？跟什么人闹别扭了吗？啊哈…噢，这是可以理解的…您问塔甘罗格战役吗？是的，参加啦…怎么啦？完全正确…他阵亡啦。”

“俄罗斯正走向峨尔峨他…”有个人咳嗽着，沙哑地吐着痰，想嘲讽几句，说：

“您看见了吗，中尉？国家杜的主席罗科，老啦，也在开步走呢。”

“非学会不可。您怎么…要不就得准备一打手绢，是不是？”

十三日上午，波波夫将军由他的参谋长西多林上校陪同，在几个哥萨克军官护拥下，来到奥利金斯克镇。

这时他想起了科尔尼洛夫莅临莫斯科的盛况，欣喜地转到对那一天的回忆。

“诸位，你们可知在哪儿宿营吗？”

“库班人又会怎样对待我们呢？…什么？…当然，那儿是另一回事儿了。”

“真不知对她们该怎么办…我不在家她们一定很困难，”洛维乔夫继续说。

“不，我是顿河人。我只有一位老父亲啦。”

“这一切都不要，只是家…”洛维乔夫象老似的哼哼了一声，斜睨了利斯特尼茨基一，好象是在寻求同情。“我的家还留在斯棱斯克…”他又说下去。“妻和一个女儿，已经是大姑娘啦。到圣诞节，她已满十七岁…您瞧，大尉，啊？”

“大家都有撇下的家眷，中校，我不明白您哼唧什么？真是些莫名其妙的怪人！还没有完全离开罗斯托夫呢，就…”

利斯特尼茨基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回忆着自己离开亚戈德诺耶时，父亲和阿克西妮亚的样。突然一阵刺心的忧愁涌上心，憋得他不过气未。他无打采地-动着脚步，着在前面晃动的上着刺刀的步枪，着着帽、制帽和长耳风帽、随着脚步的节奏摇晃的脑袋，心里想：

他在科尔尼洛夫住的房旁边的场上勒住了：扶着鞍，艰难地把一条跨下鞍。匆忙跑来的侍从兵——一个留着乌黑的额发、脸黝黑，睛象田凫一样尖利的哥萨克青年——扶住了他。波波夫把缰绳扔给他，威风凛凛地向台阶走去。西多林和几个军官也都下了，尾随着走过来

“此时此刻，这五千多被放逐的人，个个都和我一样，满怀仇大恨和无限的愤怒。这帮混，把我们赶了俄罗斯——也想在这里消灭我们。咱们走着瞧吧！…科尔尼洛夫会率领我们凯旋莫斯科的！”

“峨尔峨他…只有一儿不同，那里是石路——这儿全是雪，而且是漉漉的雪，再加上冷得冻死人的天气。”

“您还有烟吗？”戈洛瓦乔夫中尉问利斯特尼茨基。他脱下布无指手，拿了一支烟，了谢，象个大兵一样擤了擤鼻涕，然后把手指在军大衣襟上。

到三月十一日，科尔尼洛夫的志愿军已经全集结到奥利金斯克镇地区。科尔尼洛夫迟迟没有发动攻，他在等待顿河行军司令官波波夫将军的到来，他率领自己的队从新切尔卡斯克撤后，转移到顿河对岸的草原上，这支队伍大约有一千六百枝枪、五门炮和四十机枪。

“斯塔罗别利斯基！彼得-彼得洛维奇！您参加过塔甘罗格战役的战斗吗？”有一个人从后面，隔着一排喊。

斯塔罗别利斯基愤愤地打断他的话，说：

“是啊…”“您也有家眷吧？是新切尔卡斯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