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很喜中学教员的生活。”他说过。
他带荒木来过。荒木个
,瘦长的脸,只有剃光
与一副细黑框的圆
镜是典型日本人的。他去过蒙古,她非常有兴趣。之雍随即带了张蒙古唱片来,又把他家里的留声机拿了来。那蒙古歌没什麼曲调,是远距离的呼声,但是不像阿尔卑斯山上长呼的耍
腔。同样单调,日本的能剧有鬼音,瓮声瓮气像瓮尸案的冤魂。蒙古歌不像它们有地方
…而且地方
到村俗可笑的地步…只是平平的,一个年青人的
咙,始终听著很远,初民的声音。她连听了好几遍,
持把唱机唱片都还了他们。
她以为止于欣赏。她知有很拘谨的男人也这样,而且也往往把对方看得非常崇
,正因为有距离。不过他们不讲,只偶然冒
一句,几乎是愤怒的。
依偎问,他有抱歉的说:“我是像开车的人一隻手臂抱著
人,有
心不在焉。”
他又带了许多钱给她。这次她拿著觉得有不对。显然他不相信她说的还她母亲的钱的话,以为不过是个藉
。上次的钱买了金
保值,但是到时候知
够不够?将来的币制当然又要换过,几翻就没有了,任何政府都会这一招。还是多留一
。屡次想叫三姑替她算算二婶到底为她
了多少钱,至少有个数。但是币值这样动盪,早算有什麼用?也不能老找三姑算,老说要还钱多贫,对之雍她也没再提起。说了人家不信,她从来不好意思再说一遍。
那北京女孩嫁的丈夫不成
,孩
又多,荒木这些年一直经常资助她,又替她介绍职业。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决定离开家,她丈夫跪下来求她,孩
们都跪下了。她正拿著镜
梳
髮,把镜
一丢,嘆了
气,叫他们起来。
他讲起小康小,一些日常琐事,对答永远像
报社宿舍里的生活,她想有像单
的教员宿舍。他喜
教书。总有学生崇拜他,有时候也有漂亮的女同事可以开开玩笑。不过教员因为职位关係,
地方受约束。但是与小康小
也只能开开玩笑,跟一个十六岁的正经女孩
还能怎样?
“邵之雍回来了。”她告诉楚娣。
“她对荒木像老一样,要说他的。”之雍后来说。
她微笑着没作声。她赚的钱是不够用,写得不够多,书也只有初版畅销。刚上来一阵
倒很多產,后来就接不上了,又一直对滥写
到恐怖。能从这里
钱来贴补著
也好。他不也资助徐衡与一个诗人?“至少我比他们好些。”她想。
他也的确是忙累,办报外又创办一个文艺月刊,除了少数转载,一个杂誌全是他一个人化名写的。
她信上常问候小康小。他也不短提起她,引她的话,像新
父母的人转述小孩的妙语。九莉渐渐
觉到他这方面的
神生活对于他多重要。他是这麼个人,有什麼办法?如果真
一个人,能砍掉他一个枝
?
楚娣笑:“跟太太过了节才来。”
她梦见手搁在一棵棕櫚树上,突一环一环的淡灰
树
非常长。沿著欹斜的树
一路望过去,海天一
,在耀
的
光里白茫茫的,睁不开
睛。这梦一望而知是弗洛依德式的,与
有关。她没想到也是一
愿望,棕櫚没有树枝。
荒木在北京住过很久,国语说得比她好。之雍告诉她他在北京隔邻居有个女孩
很调
,荒木常在院
里隔著墙跟她闹著玩,终于恋
了,但是她家里当然通不过。她结了婚,荒木也在日本订了婚,是他自己看中的一个女学生。战时未婚妻到他家里来住了一阵
,回去火车被轰炸,死了。结果他跟家里的下女在神社结了婚。
九莉相信这古东方的境界他也
得到。不过他对女人太博
,又较富幻想,一来就把人理想化了,所以到
留情。当然在内地客邸凄凉,更需要这
生活上的情趣。
九莉见过她一次,骨瘦如柴,但是并没有病容,也不很见老,只是长期的神与
质上的煎
把人熬成了人乾,使人看着骇然。看得
本来是稚气的脸,清丽白皙,额
像幼童似的圆圆的突
,长挑
材,
髮,北派
边织锦缎长袖旗袍,领
瘦得大
一圈。她跟荒木说说笑笑很轻鬆,但是两人声调底下都有一
温存。
中秋节刚过了两天。
“经济上我保护你好吗?”他说。
她到一丝凉意。
九莉只笑笑。她本没想到他先回南京去了一趟。她又不过节,而且明天是她生日。她小时候总闹不清楚,以为她的生日就是中秋节。
,她笑了。
“我去办报是为了钱,不过也是相信对国家人民有好,不然也不会去。”他说。
秋天之雍回上海来,打电话来说:“喂,我回来了。”听见他的声音,她突然一阵轻微的眩,安定了下来,像是往后一倒,靠在墙上,其实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