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狼狈地来回望了望汤川和友永。
“你们认识?”友永向汤川问道。
“他也是帝都大学出身,只不过是社会学系的。当时我和他都参加了羽毛球部。”说着,汤川在友永身旁坐了下来。
“是吗,这可还真是够巧的啊。汤川,看来这位刑警先生并不知道你在这里啊。”
“我还真是不知道,真是太巧了。”草薙说着直勾勾盯着汤川的脸。
“每次出现这样的巧合,我首先都会习惯性地去怀疑这样的偶然中是否潜藏着什么必然,但是唯独这一次,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汤川把目光从草薙脸上移到了薰脸上,轻轻点了下头,薰也回以点头致意。
“呃,如此看来,友永先生您应该也是大学里面的老师吧?”
面对草薙的询问,友永点了点头,说:“曾经是。我以前是帝都大学理工学院的助理教授。”他又补充说“是万年助理教授。”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啊。”草薙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接着又看了汤川一眼,问他“刚才你说我问案发时间毫无意义,这话倒底是什么意思?”
汤川耸一耸肩,回答说:“因为相关情况早已记录在案了。当时我的几位朋友目击到了火灾发生的那一瞬间,之后就立刻报了警。也就是说,你只要去查消防局和警方的记录,你就不会只得到八点多之类的含糊答案,而是能够掌握到更为精确的案发时间。保险起见,我已经向打电话报警的那位朋友问过了他手机上记录的通话时间,当时是八点十三分。”
“我知道了。我会参考你的建议。”草薙板着脸说。
薰把八点十三分这一数字记到了手册上。
“你当时并没有目击到吧?”草薙问。
“我到这里的时候,灭火行动正好结束,而之前暂时出门避难的友永老师他们也已经回到了这里。因为当时我的几位朋友还在,所以我就向他们询问了一下详细情况。因此呢——”汤川跷起了二郎腿,抬头望着草薙和薰“今晚的事你们就来问我好了。偶尔有警察来找我听取情况,感觉到也不坏。”
4。
汤川的确从他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了相当详细的情况,对亏于此,薰和草薙才能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但草薙并不打算在打听到有关火灾的情况后就把事情给了结掉。
“去世的是老师您的儿子吧?请问他生前是做什么工作呢?”
听到这问题,友永不禁皱起眉摇了摇头:“那小子什么工作都没做,整天游手好闲。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说来真是惭愧。”
儿子才刚刚死去,没想到做父亲的便说出如此辛辣的话语,这令薰不由得停下记录的手,盯着友永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看。
草薙也和薰一样,一副稍感吃惊的模样。见状,友永哼了一声:“两位想必感到有些意外吧。我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其中另有隐情?”
友永看了奈美惠一眼,又把目光转到草薙身上,奈美惠低头坐在稍远的椅子上。
“你们反正迟早要调查到我家的内部情况,我不如趁现在把情况都告诉两位好了。我这女儿的母亲十年前过世了,她生前并非我正式的妻子。”
“这事我们刚才听说了,说老师您另有妻室,是吧?”
友永点了点头:“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经人介绍,我和一个女子相亲结婚了。虽然没过多久我们就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我和妻子两人却是在合不来。最后尽管闹到了两地分居的地步,但却一直没办理正式的离婚手续。数年之后,我就和这个孩子的母亲相遇了。她的名字叫做‘育江’,‘抚育’的‘育’,‘江户’的‘江’,姓新藤。”
“当时您儿子跟了您妻子?”
“是的。我妻子离开家的时候,那小子才刚满一岁。”
“您难道就从未有过和您太太离婚、和新藤育江女士结婚的想法吗?”
“当然有过,可我妻子一直不肯答应离婚。她毕竟带着孩子,所以大概是不想放弃我要支付给她生活费吧。育江当时也说不入籍也没关系,所以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听过友永的叙述,薰不禁觉得这事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请问后来为什么只有您儿子一个人搬过来呢?”草薙问道。
“两年前,我的妻子也死了,没过多久那小子就跑到这里来了,说他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让我帮他想想办法,满不在乎地净说些男人说不出口的脏话。”
“所以您就让他在别屋那边住下了?”
友永点点头,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有近三十年没见了,但儿子毕竟是儿子。幸好我这里还有间别屋,所以就答应让他在那边住下来。不过我附加了只让他住一年的条件,要他在此期间尽快找份工作,自己另外想办法找个住的地方。”
“期限几时到期呢?”
“早就过了。可那小子非但不想离开,甚至连工作都不想找一个。嘴上说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其实他压根就不想去找。估计他是以为只要赖在这里,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吧。愚蠢透顶!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早就退休了。”
听着他的诉说,薰也渐渐明白了友永显得并不怎么为儿子的死感到悲伤的缘故。简而言之,友永邦宏虽然是他的儿子,但对这个家而言却是个瘟神。
汤川低头看地,静静聆听着友永的叙述。从他不见丝毫惊讶的表现来看,估计他是早已有所了解。
“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感谢您能如此毫不隐瞒地告知实情。”草薙说着低头行了一礼。
“这些家丑,原本是不能外扬的,可我想,就算我不说,警方也能轻易查明,所以还不如爽快点说了。这一带的人都很清楚我家的事,彼此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
“您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
“是啊,多少年了呢?”友永侧着头回忆道“毕竟我们家是在我祖父那一代就在这里住下了。而那栋别屋是我父亲为我建的。所以在邦宏来之前,我一直把那边当做读书和搞业余爱好的地方。”
“还请您允许我问一个较为敏感的问题。”草薙说道“想必您也听说了,今晚的事情或许并非一场单纯的火灾,很可能是有人蓄意造成,而您儿子也有可能是被故意杀害的。”
“我听说了。”友永回答说。
“不知您可有线索?从使用了凶器这一点可以断定,凶手的目的并非单纯的纵火,而是想要杀害您的儿子。”
友永把两手交迭放在拄地的手杖上,侧着头说道:“刚才我和两位说过,那小子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其实,我也不清楚他每天是过着怎样的生活。至于他来这里之前的事情,那更是一无所知。想来也是自甘堕落,因此招致他人怨恨吧。”
“也就说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头绪,对吧?”
“说来惭愧,尽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么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呢?”
“今天白天。当时我是过去拿这些瓶中船的。”友永指了指放在一旁架子上的他那些得意作品。
“您一个人过去的?”
“不,当然是这孩子陪我一起过去的。”
“当时您和您的儿子谈过话吗?”
“说过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而且他也有意避开我。”
“那么您当时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呢?比方说他的样子不太对劲啦,或是正在和别人通电话之类的。”
“不,看上去一切正常。”
草薙扭头看看奈美惠道:“那您呢?”
“我什么都没…”奈美惠小声应道。
草薙点点头,扭头看薰,意思是问她有什么要补充的。
“恕我冒昧,请问您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薰望着友永的轮椅问道。
“你是说这个吗?呃,具体是在几年前呢?”友永说着望向奈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