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只有在痛苦已达到了极限，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时，才会发这声音来。

几乎看不有任何变化。

无边元际的黑暗，死一般的静寂，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这赌注他下得好险，赢得好险。

这秘密已在他心里隐藏了十年，就像是一刺扎在他心里，他只要一想起，心里就会到痛。

他全上下的汗在这一瞬间忽然一很竖起。

他信任白依伶，就好像父亲信任女儿一样。

傅红雪从离开山坡到这里脚步全未停过，这时他当然也没有停的意思，可是他跨的右脚却仿佛被人挡住般的停在半空中。

“叮”的一声，暗已经打下来，打在傅红雪旁的青石板上。

黑暗中忽然闪起刀光。

傅红雪已握住了他的刀，他除了握刀把外，不敢再动一下，不敢再发任何声音，他的仿佛在逐渐僵。

大地除了风声外，并没有蹄声或是脚步声，空群却觉到有人走上了山坡。

傅红雪听到的是一极轻微的，和一阵急促的息。

——有时甚至连自己都看不。

一不能用耳朵去听，耳朵也听不见的声音，一只有用野兽般灵的觉才能听到的声音。

他胜过，常胜，所以他还活着。

傅红雪有把握肯定房内的这个人，是他一生中从未见过的人。

空群抬起，看着天上的乌云，轻轻地叹了气：“本希望他能带你走，那么我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听到这一声闷雷时，傅红雪已走回到房门外了，这里大地已全暗了下来，房内未燃灯，一片黑漆漆的。

他静静地站在新坟前，静静地凝注着石碑上的碑文：“女芳铃之墓。”

胜得虽然凄凉而艰苦，可是他总算胜了。

可是这一次他几乎连胜利的滋味都还来不及分辨时，无边元际的黑暗中忽然已有了一阵亮光。

他顿了一下，让睛里的那一滴的泪消失在眶内时，才又说：“至于组织…反正我已老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房内的这个人算准他一定闪避，一定会动，所以暗打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退路，不论他往哪边闪避，只要他一动就死。

傅红雪终于看见了这个人，这个带着满腔怨恨、一心想杀他的人。

他听风声不是直接往他上打过来的，他也算准这个人手的意向。

刚刚掩住日的那一朵浮云已不知何时换成乌云，天更暗，似将有雷雨。

冰冷的大地，冰冷的风，冰冷的刀。

真正的改变和衰老是在人的心里。

这个答案，白依伶仿佛早已知，她见到空群摇着，她的脸上立即就了哀怨之。

但是一个人内的变化和衰老，本就是任何人都无法看来的。

“组织？”空群喃喃他说：“就是为了组织，我才希望你走。”

连对手是谁都不知就会把命输去，这样的死法，傅红雪当然不愿意，所以他忽然开始咳嗽。

一个人。

只要他见过的人，他就有把握一定会认得来，这当然也是他闯江湖所得来的经验。

只有白依伶是唯一能跟他共享所有秘密的人。

傅红雪知这一战他又胜了。

空群忽然觉得很疲倦。

“他如果真的带我走，你不就违背组织的宗旨了吗？”白依伶说。

刀光一闪，发了“叮”的一响，然后就是一声暗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咳嗽当然有声音，有声音就有目标，他已将自己完全暴给对方。

这秘密除了他自己和埋在坟里的人之外，知的人并不多。

他正在等待着的声音。

他当然听得这是暗破空的风声，一极细小、极尖锐的暗，这暗通常都是用机簧打来的，而且通常都有毒。

一个带着满腔怨恨的人。

一个想要他命的人。

所以他立刻又听到了一阵风声，一阵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风声。

输的就是他的命，很可能连对手的人都没有看见，就已把命输去了。

这坟里埋的真是芳铃？

四周静悄悄的，一什么样的声音也没有，傅红雪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个样呢？

空群回凝注着白依伶，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神中充满了疼的关注。

傅红雪一落地后，也不再动，连呼都已停止，唯一能觉到的，就是冷汗从他鼻尖往下滴落。

白依伶。

一听见这风声，傅红雪的人就已窜了去，用尽他所有的潜力窜了去，从风声下窜了去。

“我早就说过他不会答应的。”白依伶轻轻他说：“他如果是那人的话，十年前他也就不会走了。”

这一声响过，又是一片死寂。

空群悄然地摇摇。

“我走了你将如何面对组织？”白依伶说：“组织的手段，你又不是不了解？”

他没有动。

“也许你说的不错，我已老了。”空群轻轻叹了气：“就因为我已老了，所以我才希望你活得快乐一，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傅红雪十八岁起就开始闯江湖，像是一条野狼般在江湖中奔狼，他挨过拳、挨过掌、挨过剑、挨过刀、挨过各式各样的武和暗。

傅红雪看不见这个人，连影都看不见，但是他能觉到这个人距离他已越来越近了。

——光明也正如黑暗一样，总是忽然而来，谁也不知它什么时候会来，但是你一定要有信心，一定要相信它迟早总会来的。

天地间充满了死一般的静寂，忽然间，房内突传来一阵急而尖锐的风声。

在这问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他也没法多考虑，但是他一定要赌一赌，用自己的命作赌注，用自己的判断来下赌注。

暗破空时，傅红雪本应该退，本应该闪，可是他却仿佛全已经僵，他没有闪避，没有动。

现在他的睛就有痛苦之，是因为他想起了这秘密，还是傅红雪拒绝了他的要求？

有人在房内。

乌云未消，骤雨未下时，酷寒却已袭来了，一声震耳的乾雷也已响起了。

冰冷的刀光，死亡的刀光！

空群当然看得，多年来的经验，已使他看天气的变化，就如同他看人的心变化一样准，但他却懒得回去。

他总认为不怎么样，胜利和生存，至少总比失败好，总比死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像是永恒般那么长久，傅红雪才听到另外一声音。

但是这场赌还没完，傅红雪一定还是赌下去，他的对手断不肯放过他的。

一听见这声音，他整个人就立刻虚脱，慢慢地松懈下来。

傅红雪在将要跨房门的那一刹那，停止自己所有的动作，是因为他听见了一很奇怪的声音，既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呼声，而是另一声音。

“他没有答应？”白依伶走到空群后，转声问着。

五

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心里有了衰老的觉时，才会真的衰老。

他知是谁来了。

这一次他虽然赢了，下一次就有可能会输，随时都可能会输。

他如果动，如果闪避，那么他就已死了。

在傅红雪咳嗽的时候，他已经了他的刀，天下最锋利的五把刀之一。

他并没有十成把握，这事无论谁都绝不可能有十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