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崔朔番外
这个番外的时间点是第二世，就是云娘第一次重生之后。
***
显庆十九年夏末,崔朔乘船来到南方的下汀城。
多年不见,江南依旧风景如画,小桥liu水都在绵绵细雨中安静伫立,带着一zhong说不出的凄清。他撑着一把四十八骨的油纸伞,走过changchang的街dao，来到了友人的家中。
友人是江南名士，他到的时候正坐在湖心亭里饮酒，偶一抬tou就看到不远chu1han笑的shen影。
“如璟。”友人轻笑,语气熟稔得不似十年未见，更像是昨日才刚刚分别,“酒已温好，就等你了。”
一壶黄酒,两尾鲜香四溢的清蒸鲈鱼，再加上一对多年不见的知jiao好友，便是一次愉悦无比的经历。
“今年开春陛下颁了新的政令，减免赋税，江南的百姓都很高兴，口口声声感念圣德呢！”友人dao“你这学生教得不错，你也算是为天下zuo了桩好事。”语气随意，仿佛他口中的“学生”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不过是个小辈。
崔朔对于他的口无遮拦没说什么，只是笑dao：“陛下心存仁厚，自然善待他的子民。”
“这么多年，你不知dao我有多盼着他快些chang大，好将你从那囚笼里解脱出来。”友人叹dao“你在朝中辛劳这么多年，tou发都熬白了，如今总算是熬出了tou。前阵子公孙君还跟我说呢，什么时候你辞官南下，咱们便一起把当年约好要编的书给编了，拖了这么多年，都快成我一块心病了。”
崔朔慢悠悠饮下一杯酒“自然，若不是为了此事，我也不至于这么赶着过来了。”
正说笑着，一素衣丽人却shen姿款款地走了过来。崔朔见她粉面桃腮、不过二十来岁，遂挑眉dao：“你家曼娘chang大了倒是比小时候漂亮许多。”
友人失笑“曼娘在她夫君家中，这可不是曼娘。”站起来握住丽人的手“叫人，这是你六叔。”
崔朔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这女子多半是友人的续弦，忙笑骂：“净会胡说八dao。”转向丽人“嫂夫人，朔适才不知，多有唐突万勿见怪。”
丽人微微一笑“妾倾慕六郎久矣，如今终于得见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见怪？”似笑非笑地瞥一眼自家夫君“你早几年便说了会安排我见六郎，拖了这么些日子才兑现诺言，可见能耐有限。看来我得仔细掂量掂量你对我别的承诺了，看看还有几分可信。”
崔朔没料到友人一大把年纪居然娶了个伶牙俐齿、狡黠得跟狐狸似的的小女子为妻，一直等到她离去才笑着摇tou“看来我这些年当真是错过不少好戏。”
友人得意洋洋“可不是。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把日子过得跟苦行僧似的？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之人诚不欺我啊。”
这样的话崔朔这些年也听得够多了，闻言笑意不变，自顾自地饮酒。友人盯着他瞅了一会儿，夸张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什么女子勾走了你的魂儿，风华绝代的崔郎最后竟落得守shen一世的下场。悲哉，痛哉！”
崔朔又饮下一杯酒，才微笑dao：“她么？已经不在了。”
友人蹙眉“别拿你那亡故的夫人来糊弄我。我琢磨过，觉得让你牵chang挂肚的那位佳人绝不是她，另有其人才对。”
“我说的也不是小慈。”崔朔笑容有些无奈“你好奇的那位佳人，她已经不在了。”
友人一愣，待品透他这话之后神色立刻变得十分复杂，歉疚怜悯遗憾痛惜纷纷涌上，最后全bu化为一声叹息“既然如此，你也看开些吧。”
“我看开多年了，要不是你们总揪住这事儿不放，我今天也懒得提出来跟你说dao。”崔朔神情平静“行了，你赶jin派人去通知公孙他们，就说崔六郎到了，让他们把繁杂事都推了，咱们好好喝一杯。”
友人笑yinyin起shen“那你自便，我这就去安排。”自出了水阁。
崔朔眼中han一丝笑意，看着前方的碧波垂柳，神情平和安然。
他想起某一年暮春，他同陛下在太ye池边读书，落花纷飞如雨，他看得有趣，一时走了神。陛下在旁边“咦”了一声，他回tou，看到了分花拂柳、翩然而至的云娘。
他知dao她极少出chang乐gong，所以没料到两人居然有在gong中偶遇的机会。先帝驾崩之后，她便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摆上了寡妇的位置，从未穿过一件鲜艳的衣服，那天也是如此。素色的shen衣，袖口领口有一圈shen黑的纹络，看起来典雅而肃穆，却也让她显得老成持重。可她那时候也不过三十出tou。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陛下问dao。
他等了一会儿，如愿地听见她温和轻柔的声音“在屋子里闷久了，被柳尚gong拖出来走走。”抬tou看向他“没想到崔大人也在这里。大人这些年教导陛下读书，辛苦了。”
他忙dao不敢，然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陛下兴致很好，围在母后shen边问来问去，还想陪她一起游园子。她担心他的课业，有心拒绝，陛下立刻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崔先生，朕可不可以请一小会儿的假，陪母后到chu1走走啊？”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他听人说过，这两年来陛下和太后唯一的相chu1时间便是每晚太后考量他功课那一个时辰。除此之外，太后都在潜心礼佛，不过问gong中事务。算起来，这可怜的少年已有许久不曾同母亲一起玩乐过了。
他微微一笑，颔首dao：“陛下昨日的文章作得很好，臣当时便允诺过可以给陛下放个假。您若想今日休息，自然是可以的。”
皇帝如闻天籁，立刻高高兴兴地拉住云娘的手，笑dao：“那母后，让儿子陪您去泛舟吧！”
顾云羡看着姬桓一脸迫切，心tou一ruan，再转tou正好对上崔朔平和恬淡的目光。明明是极静的眼神，下面却好像蕴han了很多说不清dao不明的情绪。
她略一思忖，轻声dao：“那，多谢大人。”吩咐gong人准备小舟，她与陛下要去游湖。
母子二人和一大群gong人呼啦啦地离去，留他跪在原地恭送，不去看那个早已刻在心中的shen影。
那时候江南的友人们已经给他送了书信，邀请他尽快南下，但他知dao他是不会走的，至少十年内都不会。他承诺过会辅佐幼帝直到他能够独当一面，他要把他教导成一位有dao明主，完成他后半生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更重要的是，留在这九重金阙，他还能时不时见她一面。
如同今日这样的偶遇，虽然从tou到尾两人都不曾说过几句话，却已足以让他把它归纳进记忆，妥帖收藏。
后来他也开始礼佛，如同中年之后的王维，将自己放入另一个玄妙的世界，整个
这个番外的时间点是第二世，就是云娘第一次重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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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庆十九年夏末,崔朔乘船来到南方的下汀城。
多年不见,江南依旧风景如画,小桥liu水都在绵绵细雨中安静伫立,带着一zhong说不出的凄清。他撑着一把四十八骨的油纸伞,走过changchang的街dao，来到了友人的家中。
友人是江南名士，他到的时候正坐在湖心亭里饮酒，偶一抬tou就看到不远chu1han笑的shen影。
“如璟。”友人轻笑,语气熟稔得不似十年未见，更像是昨日才刚刚分别,“酒已温好，就等你了。”
一壶黄酒,两尾鲜香四溢的清蒸鲈鱼，再加上一对多年不见的知jiao好友，便是一次愉悦无比的经历。
“今年开春陛下颁了新的政令，减免赋税，江南的百姓都很高兴，口口声声感念圣德呢！”友人dao“你这学生教得不错，你也算是为天下zuo了桩好事。”语气随意，仿佛他口中的“学生”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不过是个小辈。
崔朔对于他的口无遮拦没说什么，只是笑dao：“陛下心存仁厚，自然善待他的子民。”
“这么多年，你不知dao我有多盼着他快些chang大，好将你从那囚笼里解脱出来。”友人叹dao“你在朝中辛劳这么多年，tou发都熬白了，如今总算是熬出了tou。前阵子公孙君还跟我说呢，什么时候你辞官南下，咱们便一起把当年约好要编的书给编了，拖了这么多年，都快成我一块心病了。”
崔朔慢悠悠饮下一杯酒“自然，若不是为了此事，我也不至于这么赶着过来了。”
正说笑着，一素衣丽人却shen姿款款地走了过来。崔朔见她粉面桃腮、不过二十来岁，遂挑眉dao：“你家曼娘chang大了倒是比小时候漂亮许多。”
友人失笑“曼娘在她夫君家中，这可不是曼娘。”站起来握住丽人的手“叫人，这是你六叔。”
崔朔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这女子多半是友人的续弦，忙笑骂：“净会胡说八dao。”转向丽人“嫂夫人，朔适才不知，多有唐突万勿见怪。”
丽人微微一笑“妾倾慕六郎久矣，如今终于得见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见怪？”似笑非笑地瞥一眼自家夫君“你早几年便说了会安排我见六郎，拖了这么些日子才兑现诺言，可见能耐有限。看来我得仔细掂量掂量你对我别的承诺了，看看还有几分可信。”
崔朔没料到友人一大把年纪居然娶了个伶牙俐齿、狡黠得跟狐狸似的的小女子为妻，一直等到她离去才笑着摇tou“看来我这些年当真是错过不少好戏。”
友人得意洋洋“可不是。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把日子过得跟苦行僧似的？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之人诚不欺我啊。”
这样的话崔朔这些年也听得够多了，闻言笑意不变，自顾自地饮酒。友人盯着他瞅了一会儿，夸张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什么女子勾走了你的魂儿，风华绝代的崔郎最后竟落得守shen一世的下场。悲哉，痛哉！”
崔朔又饮下一杯酒，才微笑dao：“她么？已经不在了。”
友人蹙眉“别拿你那亡故的夫人来糊弄我。我琢磨过，觉得让你牵chang挂肚的那位佳人绝不是她，另有其人才对。”
“我说的也不是小慈。”崔朔笑容有些无奈“你好奇的那位佳人，她已经不在了。”
友人一愣，待品透他这话之后神色立刻变得十分复杂，歉疚怜悯遗憾痛惜纷纷涌上，最后全bu化为一声叹息“既然如此，你也看开些吧。”
“我看开多年了，要不是你们总揪住这事儿不放，我今天也懒得提出来跟你说dao。”崔朔神情平静“行了，你赶jin派人去通知公孙他们，就说崔六郎到了，让他们把繁杂事都推了，咱们好好喝一杯。”
友人笑yinyin起shen“那你自便，我这就去安排。”自出了水阁。
崔朔眼中han一丝笑意，看着前方的碧波垂柳，神情平和安然。
他想起某一年暮春，他同陛下在太ye池边读书，落花纷飞如雨，他看得有趣，一时走了神。陛下在旁边“咦”了一声，他回tou，看到了分花拂柳、翩然而至的云娘。
他知dao她极少出chang乐gong，所以没料到两人居然有在gong中偶遇的机会。先帝驾崩之后，她便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摆上了寡妇的位置，从未穿过一件鲜艳的衣服，那天也是如此。素色的shen衣，袖口领口有一圈shen黑的纹络，看起来典雅而肃穆，却也让她显得老成持重。可她那时候也不过三十出tou。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陛下问dao。
他等了一会儿，如愿地听见她温和轻柔的声音“在屋子里闷久了，被柳尚gong拖出来走走。”抬tou看向他“没想到崔大人也在这里。大人这些年教导陛下读书，辛苦了。”
他忙dao不敢，然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陛下兴致很好，围在母后shen边问来问去，还想陪她一起游园子。她担心他的课业，有心拒绝，陛下立刻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崔先生，朕可不可以请一小会儿的假，陪母后到chu1走走啊？”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他听人说过，这两年来陛下和太后唯一的相chu1时间便是每晚太后考量他功课那一个时辰。除此之外，太后都在潜心礼佛，不过问gong中事务。算起来，这可怜的少年已有许久不曾同母亲一起玩乐过了。
他微微一笑，颔首dao：“陛下昨日的文章作得很好，臣当时便允诺过可以给陛下放个假。您若想今日休息，自然是可以的。”
皇帝如闻天籁，立刻高高兴兴地拉住云娘的手，笑dao：“那母后，让儿子陪您去泛舟吧！”
顾云羡看着姬桓一脸迫切，心tou一ruan，再转tou正好对上崔朔平和恬淡的目光。明明是极静的眼神，下面却好像蕴han了很多说不清dao不明的情绪。
她略一思忖，轻声dao：“那，多谢大人。”吩咐gong人准备小舟，她与陛下要去游湖。
母子二人和一大群gong人呼啦啦地离去，留他跪在原地恭送，不去看那个早已刻在心中的shen影。
那时候江南的友人们已经给他送了书信，邀请他尽快南下，但他知dao他是不会走的，至少十年内都不会。他承诺过会辅佐幼帝直到他能够独当一面，他要把他教导成一位有dao明主，完成他后半生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更重要的是，留在这九重金阙，他还能时不时见她一面。
如同今日这样的偶遇，虽然从tou到尾两人都不曾说过几句话，却已足以让他把它归纳进记忆，妥帖收藏。
后来他也开始礼佛，如同中年之后的王维，将自己放入另一个玄妙的世界，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