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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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2)

是傍晚了,我还拖延着在编辑里写关于方萱的稿件。墙上长长斜,一如梦幻。

情,本就是生命中的鸦片。

我侧侧,以为是听错。

我们坐在她办公室的一角,真沙发,黑漆小茶几,等得有久了。龙文便斟威士忌来,被我笑说:“这是好莱坞片中,黑社会律师密谋杀害证人前,喝的酒。”又拿巧克力糖,朴素棕纸,但滋味不同凡响,他说是瑞士名产,叫莲。

我迟疑一下“嗯,一般朋友。”

我哂笑,亦不在意——

他略略迟疑,我已说“如果方便,传真给我好吗?我在办公室等。

方萱的一垂像太的一,复又扬眉一笑,神莹亮“既如此,这块玉送给你见面礼吧。”

不断有电话来,龙文去接,一律“对不起,她在忙,可否留电话下来,容她复机?或者由我转告。”为着我这么一个没名没份的小记者,我受若惊。

不年轻了,清素淡妆的脸却仍晶莹滴,双微启如蝶翅初绽,影沉沉的黑睛里储存着整个宇宙的夜。在办公室冷冷的灰调里,她是一颗闪着微光的钻石。

我纠正他:“不是信仰,是信任——而且本不值得,你有多了解自己的老板?真盲目。”

自颈上取下玉佩。我还要推拒,龙文已经替我接过来。圆柔腻的长方,握在手里十分冰凉沁人,一刻一刻地微微闪光。

她忙不迭地说:“锦颜,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微笑间,坦然角边细细皱纹,但仿佛只是工笔描的刺青,或者蝴蝶暂时的栖息“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信手包里。

她已抢前一步,唤一声“锦颜。”

这简直是唐伯虎秋香时代的语言,此刻借尸还魂地回来,在电话、手提电话、传真机之间听来,如光天化日现一个古装女鬼般不般

忽听得门嘎地一声,我转过,只见一个女正疾步来,微着,一起一伏,长裙缠缠裹裹。她问:“锦颜呢?”

他接着:“我知你心不在我,但你要我怎么跟阿姨讲,就算你自己,你说得吗?”

不,我不相信他边真的没有一个笔杆。是借机为了接近,抑或提醒我,提醒他自己,他生命中的羁绊?

原来时时遇着的,是内心潜藏的渴望。

他答:“好。谢谢你。”亦无多话。

“两个星期里,我象征地值两百万。”

龙文,你觉得怎样?”

她回过神来,笑:“幸会。”慢慢退后,坐下时雍容有如牡丹。一手握着龙文斟给她的酒,腕上镯玲玲碎响。

我很好奇,故托龙文求见。

不肯再叫他:沈明石,可是也不肯叫他:沈长。

“叫锦世。我们也得很好。”

龙文答:“。”一字千钧。

你是说我开玩笑,还是说阿姨在开玩笑?”

龙文专注开车,淡淡:“我第一次跟她去谈生意,对方先发货,我暂且抵押在那儿,言明货到付款,大概就三四天吧。她押着货走了,便杳无音讯。”

“其实很危险的,如果她不付钱。”我理智地说“你怎么答应了呢?”

传真机吐纸来,神仙八十七卷般长卷,无尽地缠绵着,迤逦拖下,忽然嘎地斩断,纸卷哗一声跌了一地。

我转个话题,问龙文:“你老板方萱,是什么样的?”

我才有机会开始问:“可以谈一下您的经历吗?方便的话,请问您是哪一年生?”

当时只刻薄笑“看来人不能太多朋友,不然在路上总是遇到。”

她仿佛松了一气。

我心下纳罕,陪笑站起“方小。”

说这女,年近半百,来历不明,狐狸样貌,偏又作风凌厉,像千军万里杀一匹汗血,惯常笑一刀。绯闻闹多变,谈之不尽,谈之还有,偏都查无实据。

问得如此诚挚,我愕住,但她脸上珍珠一般真切的关怀。我笑一笑“还好。”

荷叶绿真丝长裙,绕条素白长苏的腰带,松石绿细绳凉鞋,前系一块白玉,腕上绾了几个宝石镯香淡盈。

告一段落。我看一龙文,龙文纹丝不动“不早了,边吃饭边谈吧。”活脱主人吻。

我刻意冷淡“有事吗?”

我问:“多少钱?多长时间?”

一路赞叹不休:“对人如对,何语。所谓柔艳刚,方萱便是了。坐下时嫣然百媚,行走时香风细细;又这么明厉害,只手擎天,真是惊动上下八方的女。

大城市相传的丽人传奇里,方萱是时时被提起的名字。

我当下便对她有好

不由自主,我说:“前些日,与龙文去武当山,有个转运殿,”——那是山上的一座大殿,大殿肚内还有座小殿,大殿小殿之间尺许宽过,据说只要走过,就可以转运。

激动。

“你父亲过世以后,你母亲,对你好吗?”她急切地问。

龙文的声音忽然低不可闻“有些人不必了解便可以信任的。”轰一声开动了车。

“啊,”她仿佛有失望“锦颜,女人最终还是要回到家的,事业太盛反而影响情,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

我说:“方小,您是知名成功人,白手兴家,创办“忘忧草”,《伊人》读者对您的私人生活也相当兴趣,可以谈谈吗?”

龙文起“我来介绍…”

“我想了很久,都不敢走。当然希望命运转好,可是也怕它转得更坏。我现在,像散尽千金后的人,握着一小块银两,已足以小盎则安了。”心中平静。

“哇,他们有没有对你拳打脚踢?”我幸灾乐祸。

她幽幽“但我也没有嫁掉啊。”笑一下“锦颜,我与你一见如故,如果不嫌,”

我说:“当然可以。”

竟然是真的。

她双手互握,静静等待,有些焦灼了,不自禁缠绞着。

我忽然顽起来“你呢?你的情生活想必没受什么影响,十分丰富多彩吧?”

我诧异,答:“当然。”看一龙文:说这些什么?

电话忽然响了,许久没有动静,然后说:“我是沈明石。”——

我突然记起,他带我去戒毒所的那一次。

我不响。

而我震惊于她的貌。

略略犹豫“我认你女儿好吗?”

纵使喜与悲,都不可对人说。

方萱亦说:“是呀,一起吃个饭吧。你是龙文的朋友嘛。”

接连问了三个毒者,同一辄,都说:“想戒,本来都戒了半个月,结果在路上遇到朋友,一回两回不理他们,三回四回…”

他答:“我自己要求的。如果烈士就是为理想牺牲的人,那么我为我的信仰牺牲,我是我自己的烈士。”

“弟弟呢?叫…”

我期期艾艾“方小,这个,我们…,君淡如不好吗?”

他恍如未觉“我女儿卓然,被评为区三好学生,要写一个发言材料,老师说不生动,你能帮忙修饰一下吗?”

她有问必答,笑意嫣然,时时主动询问:“还想知些什么吗?”盛放如芍药的风情。

“怎么会,有吃有喝有玩,晚上还问我要不要女侍寝。只是脸越来越难看,又不敢发作。”龙文在红灯前停下,如说人家的事,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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