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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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日轩 > 未央·沉浮(又名美人心计、漪 > 虎符

虎符

虎符

摔打的陶片飞溅在我的裙子上,也让搀扶我的gong娥吓了一tiao,忙拉着我退了几步。

我摆手,只伫立着,默默听着殿里的动静。四周跪满了chang平gong服侍的gong人们。窃窃私语,忐忑不安。这是闹了第几次了?阿jiao与圣上争吵后便摔砸一切能看见得东西。只是今日好像比往日更烈些。以至于唬得内侍将我也请了来。虚ruan的双tui,站不了太久,原想听着没了声音,就回转未央gong的,却不料里面传来了彻儿大声的嘶吼“再摔,朕就废了你!”废后?我已转过去的shen子,又转了回来。为什么废后?是因为那个歌女么?正想上两步入内,又听阿jiao厉声诘问:“废了本gong?你也敢?若没了本gong你凭什么能当上皇上?说到底,你的一切都是本gong给的!”说罢,内里又是一片寂静。我有些茫然若思,立在那儿,动弹不得。“没错,没有你们朕当不上这个皇帝,望尽天下,也只有窦太主才敢下毒杀了梁王,换zuo了别人,谁敢,谁忍心?”冷冷讽刺的声音,卷裹着不屑,甚至,还带着蔑视一切的猖狂。

“你别血口pen人,那事绝不是本gong母亲zuo的,即便是母亲zuo的了,那还不全是为了你?不然这宝座不就是梁王的nang中之物了,怎么会lun上你?”阿jiao的惶急带着yu盖弥彰,却是那般真真切切的停留在我的耳中。原来…原来…。我凄苦一笑,回shen拽过搀扶的那个gong娥,:“你去,告诉他们别吵了,就说都让外面人听见了。”那小gong娥机灵的很,喏了一声就噔噔叩门进殿。片刻过后,殿门猛地打开,刘彻风似的跑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前爬了几步:“祖母,孙儿让您笑话了!“这孩子也确实委屈了,我知dao。后面扭扭nienie的是依然站立在殿门口的阿jiao,仍带着闷气,兀自抽泣着:“祖母,给孙儿zuo主阿!”zuo主?两个都是孙儿,该zuo谁的主?我淡淡笑了,只说:“别吵了,让人笑话,不喜欢就别见,见了就别吵。成天这么打打闹闹,成何ti统?”阿jiao啊的一声,跪倒在地:“祖母,孙儿不是这样想的。”我疲累的笑了笑:“祖母累了,也老了,guan不动你们了,若是还有些孝心,就别吵了,也别让gong人baba的去请哀家,哀家这次来,是自己走过来,下次再请,还不知dao是怎样过来的呢!”余音未了,我已回转了shen,眼眶里的泪被顿回,只是将手jiao给那小gong娥,由她搀扶了,准备离去。

空留下,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祖母!”一声喊叫,在我的shen后,彻儿磕tou声怦怦作响。我笑着chang叹。

一步,两步,刘恒,我好累,走也走不动了,好想就在这里睡过去…三步,四步,启儿,母亲对不住你,看来是母亲错怪你了…最后一步,我猛的向前,那个瘦弱的小gong娥一把将我拥住,一口血pen在她的脸上,她却是一动没动,依然搀扶着我。“母后——母后,儿臣知错了,您看看儿臣阿!”馆陶的哭声繁闹不堪,这一梦,我蹙了几次眉tou,累,shen心都累。缓缓地睁开干涸的双眼,呼xi却变得那样急促不匀。“母后!母后!”馆陶见我已醒了,急忙忙得抓住我的双手摇晃着“母后,儿臣知错了!”

未等我说话,她已是开口,絮絮叨叨不过是些不放心,不放心我的偏心,不放心新嫁的阿jiao,不放心梁王…。等等,等等。其实,她少说了一样,还有,她不放心,不放心已经到手的尊贵荣华。口口声声中的我错了,错了么?究竟又是谁真的错了?我了然的笑,平淡无波。谁都没错,你在保护你的女儿,我在保护我的儿子。谁都没错,抑或是谁都错了。我们用的手段太极端,却伤害了我们的亲人。窒闷的xiong口,带动shenti的疼痛,火辣辣的chuan息,让人变得辛苦。我只是恍惚的看着她,看着这个shenti里和我liu着一样血的女儿。我的三个孩子,我的三个宝贝,就剩她一个了。我颤巍巍的伸出手,ca拭她的泪水,眼角的不平褶皱也在诉说着她的苍老。

于是顿悟的笑了。我们都是母亲,也都有保不住的东西,越想占有的,越会轻易失去,所以我不会惩罚她。

终有一天,她会知dao,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有些东西,是想保也保不住的。

哭闹的馆陶,失去了神志,只是一味的害怕,却不知,现在的我,多么平静。

挥挥手,让她退去,留给我寂静。“公主走了么?”我悄悄地问了那个小gong娥,她点点tou,用绢帕为我ca拭泪水。

这眼泪阿,liu的寂静无声。女人一生的眼泪如liu水,喜乐时,有,哀苦时,有,就连将一切看透时,也有。

恨么?不恨了。这把年纪,也再没有恨了。用一生学会的东西太多,想不看空都不行。捱罢,等我见了刘恒,我会跟他说,武儿是中暑死的,是我错怪了启儿…

“圣上,您不能进去!”殿门外又是一片喧闹声。经常是睡梦中的我,总记不得用膳的时辰,也不愿意让人唤我,于是睡过了就不吃,于是,好像,已是两日没有用膳了。“圣上,太皇太后睡着呢,吩咐了谁都不能打扰。”依然是那个小gong女,声音听久了,是那么纯净,有点像…对了,有点像刚刚认识时的灵犀。“你敢拦朕?”刘彻的声音带着愤怒,恶狠狠地传进来。为了解围,我勉强咳了咳嗓子,干哑的声音,刺耳“请圣上进来——”

喏的一声后,彻儿才被放行,焦躁的他一进门就跪倒在我的床榻前。“祖母,孙儿想求祖母一事!”“什么事?”我用尽全力却已是撑不起shen子,只能歪过shen子看他,蹙jin的眉tou透着疲惫。

“孙儿…想和祖母借样东西!”他的声音带着迟疑,也许他也知dao,这东西不好借的。

我仍是默不作声,只等他将话全bu说出。“孙儿想和您借虎符。”下定决心的他,还是努力将话说了出来。是了,日子chang了,小孩子也忍不住了,把暂借弄成了bi1迫。“为何?”我微微的笑问。“孙儿听说,南gong公主在匈nu饱受nue辱,想派李广去平了匈nu。”南gong…。南gong!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都要忘记了她。那个乖巧听话的孙女,那个恭谨温顺的女儿家,却是第一个真正的和亲公主。

启儿诚意昭昭,想以此感化匈nu,却被暴戾的军臣单于肆意践踏。而这个南gong唯一的亲弟弟就再也忍不住,想要用尽一切手段为姐姐报仇。

可是…仇那么容易报么?我慈爱的笑了笑,说:“先回答哀家几个问题,匈nu与大汉,尽百年厮杀,胜少负多,彻儿说说究竟是为何?”“因为大汗兵ma不强。”他答的肯定。“那圣上如何克服?”我再接第二个问题。“先隐忍,蓄兵养ma,等时机成熟了,在回师北上!”他的声音是那样兴奋,带着对平叛的渴望,只说出心理所想。蓄兵养ma,几个字chu2动了我,那时,他正年少,我正曼妙,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今日,忍辱四十载后,又有一人在我面前提起,而这个人是我们的孙子。“时机?那圣上到时机在来借虎符罢!”我冷笑于心,只是漠然对应他的话。

懊恼的刘彻,愤恨着,却是只能磕tou告退。我淡淡的笑着,对他招手“来来来,让哀家摸摸你。”他不能理会我的用意,只是无措上前,任由我伸手爱抚他的面颊。宽阔的眉间,带着豁达大度,冷目上扬,是果断与决然,薄薄的chun,是不怒则威。

他,像极了刘恒,却是比他更有着远大的目标,几代君主都不敢有的痴望,却被他用心当成伟业来zuo。一番mo挲下来,我已是颌首“今年是二十四了罢?”“是的,祖母。”他直直的ting立着颈项,就和刘恒一样。二十四岁时,刘恒已执掌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而他却还要仰望祖母和姑母的脸色。

我低tou,微微一笑,唤那gong娥去拿虎符。在我最后的时光,我希望,我shen边的人都是快wei的,都可以遂了万般心愿。

有些零散的盒子,沉甸甸的用手托给他。“这虎符,不是圣上和哀家借的,而是哀家给想去平定匈nu的孙子zuo下的贺礼。”

只此一句,刘彻已是动容,他颤抖着双手来接,我却又缩了回手。“这虎是你祖父传给你父亲,如今,哀家给了圣上,只求圣上一件事情。”我又接着说。

“祖母请讲。”他恭敬的听着。“少动杀念,终有报的。”我用心说出这八个字,一字一字咬的很重。喏的一声,手已是轻,那般沉甸甸的负累我是不想留了,有了它,上路也走的不劳累。

“去罢!想zuo什么就去zuo罢!在你还来得及的时候!”我慈爱的笑着,挥挥手。

叩拜退去的他也许永远也无法ti会到我这句话的意思,也许无法ti会到,我为了懂得这句话,用了整整七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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