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两只臂膀抱住两个姑娘。心里忽地浮上一异常神圣的、好像燃烧般的觉。现在的情况，柳明很像当年的自己－－幼稚，单纯。被捕了只求一死。俞淑秀呢，比过去成长了，然而还是不够练，更多的是天真和轻信。这时静臆间陡然增长了一责任。林红的神使她昂奋。她想到林红

郑瑾问她是因为什么被捕的。静说她只是个失学失业的青年，因为信仰共产主义，因为要抗日，就把她捕来了。她说："我虽然不是共产党员，但我向往为人类最崇光辉的事业献生命－－我想这个日就要到了。我准备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个英勇无畏的男汉…想着，她把熟睡在炕上的婴儿一下抱在怀里，地、地抱着，生怕被人抢走似的。还在他的小脸上，烈地亲吻着，喃喃自语着：

小俞。柳明轻声说：

柳明，把静的脖颈搂得更。

小俞一下用两只胳膊抱住静和柳明，纯净的脸上了欣悦的笑容：

"小俞，"静扭脸向也拉住柳明的俞淑秀问，"是不是这样？你听了郑的话，就不哭了，有了斗争意志了，对么？"

"不要以为被捕就是你生命的终，就一定会死的。不，不能死！我们要工作到最后一分钟，最后一气。我们要亲看到崇的事业在中国的实现！"

静立刻上了这个温柔、善良又异常丽的郑瑾。她上有一不同凡响的馨香之气－－一漾在心之的幽香溢着、散发着，整个囚室弥漫着芬芳的氤氲。

"有了小孩，上又是，又是，我怕脏，收起来了。"

"对，对极了！林红真好，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尚无私的人…"说着，小俞从衣兜里掏一把的小梳，"你看，她送给我的这把梳，我总带在上，一遇到困难、难过的事，我就用这把梳使劲梳…林，那红背心呢，你怎么不穿了？林红临终时送给你的，你当成宝贝。怎么这些天不见你穿在上呢？"

看守似乎很听这女人的话，她要，来了，给她治疗刑伤的医生也来了。连给静的饭也把黑窝、白菜汤改得好一些了。她是个什么人呢？静惊奇地望着那绝的面庞，暗暗思索。一会儿，她又发现屋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在不停地哭泣，哭喊着"妈妈！妈妈！"那个绝的女人又伸手去拉住女孩的手，用微弱的声音息着说：

静急忙向送过声音的那边望去，在黑暗的囚房里，就着铁窗外透微弱的光，她看见她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异常消瘦又异常丽的年轻女人。她似乎很难转动，听见静喊渴，就扭向窗外喊：

小俞夺过静怀里的孩抱着，清秀的脸上同样挂满泪珠：

"林，不要难过！就是我们都被活埋了，孩也不会的。江华是他爸爸，他还能杀死自己的亲生儿？我看，我比你们'罪状'轻，也许不会死我。那样，我要这孩！我一定会把他养活带大…林，请你相信我，不要难过…"

"我叫郑瑾，小姑娘叫俞淑秀。她才十四岁，因为手里拿着一本红封面的书，就叫宪兵三团抓来了。"

"林，你说下去！郑瑾就是林红吧？多讲讲她的故事，这样也可以扫掉我心的绝望…"说着，盈盈泪又要滴下。

"来人啊，来人啊！这屋里受重刑的人醒过来啦！…"喊罢，那个女人又转对静动情地说，"叫他们来给你治伤－－要争取活下去…"

"醒过来啦？真叫人急坏了！"

静从严重的创伤中苏醒了，好像从远远的噩梦中醒来。"我还－－活着么？"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个意念。渴、渴，嘴裂着，浑的血像了。她尽力呼叫："渴，渴啊！"

这时，静脑里忽然闪现一景象，一遥远的，缥缈的，像梦幻却又十分真的景象。她抱着柳明，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给你讲个我亲经历的故事好么？耐心听听，也许能使你的神舒畅些－－柳明，听么？"

过了一会儿，静冷静了，不再牵挂孩，却又牵挂起柳明来。这个刻苦自励，执著地着曹鸿远，也着抗日事业的好姑娘，好医生，不能叫她就这样沉沦、这样毁灭…不行，不能让她这样下去－－静想着，支撑起十分虚弱的，慢慢趴到炕那边，抱住瘦骨棱棱、浑颤抖的柳明。柳明就势倚在她的怀里，十几天来，第一次哭了。

忽然一个异常温柔和蔼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多么摄人魂魄的语言啊！自从听了郑瑾的话，静想活了，想的活下来。

"儿，我的小儿！你可不能死！－－他们不会杀死你的…你要活着，妈妈没有了，你也要活着！活在世上可以经历许多许多人生事。不能白活呀，大了，要事！要许多许多好事－－要把人类最好的共产主义大厦建立起来…"

"是想妈妈么？小妹妹，哭－－哭没有一儿用。当年我在上海住监狱的时候，年纪小也是哭。可是越哭，敌人越以为你上有油，越是打你，审问你。后来我跟同监狱的大们学，变厉害了，不断和他们讲理、斗争，他们从此反而不打我了…"多么温柔的声音，又是多么铿锵有力的声音。小姑娘嘿嘿笑了。静心里也仿佛服下了一帖清凉剂。她问起那个绝女人和小姑娘的姓名。

柳明呆坐在炕上不声。她有一个意念：曹鸿远也许早已死了，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死对她不是威胁，而是诱惑，是摆脱痛苦的最好归宿。静和小俞关于孩的絮语，她似听见，又似没有听见。她的心真的碎了，成了齑粉，只剩一副躯壳存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