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我想坐船追上它,看它如何活动,它就潜下水去,全身消失,从此
不再看见,有时候要到当天的下午才出来。可是,在水面上,我还是有法子对付它的。
它常常在一阵雨中飞去。有一个静谧的十月下午,我划船在北岸,因为正是这种日子,
潜水鸟会像乳草的柔毛似的出现在湖上。我正四顾都找不到潜水鸟,突然间却有一头,
从湖岸上出来,向湖心游去,在我面前只几杆之远,狂笑一阵,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划
桨追去,它便潜入水中,但是等它冒出来,我却愈加接近了。它又潜入水中,这次我把
方向估计错误了,它再次冒出来时,距离我已经五十杆。这样的距离却是我自己造成的;
它又大声哗笑了半天,这次当然笑得更有理由了。它这样灵活地行动,矫若游龙,我无
法进入距离它五六杆的地方。每一次,它冒到水面上,头这边那边地旋转,冷静地考察
了湖水和大地,显然在挑选它的路线,以便浮起来时,恰在湖面最开阔、距离船舶又最
远的地点。惊人的是它运筹决策十分迅速,而一经决定就立即执行。它立刻把我诱入最
浩淼的水域,我却不能把它驱入湖水之一角了,当它脑中正想着什么的时候,我也努力
在脑中测度它的思想。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棋局,在一个波平如镜的水上,一人一鸟正在
对弈。突然对方把它的棋子下在棋盘下面了,问题便是把你的棋子下在它下次出现时最
接近它的地方。有时它出乎意料地在我对面升上水面,显然从我的船底穿过了。它的一
口气真长,它又不知疲倦,然而,等它游到最远处时,立刻又潜到水下;任何智慧都无
法测度,在这样平滑的水面下,它能在这样深的湖水里的什么地方急泅如鱼,因为它有
能力以及时间去到最深处的湖底作访问。据说在纽约湖中,深八十英尺的地方,潜水鸟
曾被捕鳅鱼的钩子钩住。然而瓦尔登是深得多了。我想水中群鱼一定惊奇不置了,从另
一世界来的这个不速之客能在它们的中间潜来潜去!然而它似乎深识水性,水下认路和
水上一样,并且在水下泅泳得还格外迅疾。有一两次,我看到它接近水面时激起的水花,
刚把它的脑袋探出来观察了一下,立刻又潜没了。我觉得我既可以估计它下次出现的地
点,也不妨停下桨来等它自行出水,因为一次又一次,当我向着一个方向望穿了秋水时,
我却突然听到它在我背后发出一声怪笑,叫我大吃一惊,可是为什么这样狡猾地作弄了
我之后,每次钻出水面,一定放声大笑,使得它自己形迹败露呢?它的自色的胸脯还不
够使它被人发现吗?我想,它真是一只愚蠢的潜水鸟。我一般都能听到它出水时的拍水
之声,所以也能侦察到它的所在。可是,这样玩了一个小时,它富有生气、兴致勃勃,
不减当初,游得比一开始时还要远。它钻出水面又庄严地游走了,胸羽一丝不乱,它是
在水底下就用自己的脚蹼抚平了它胸上的羽毛的。它通常的声音是这恶魔般的笑声,有
点像水鸟的叫声,但是有时,它成功地躲开了我,潜水到了老远的地方再钻出水面,它
就发出一声长长的怪叫,不似鸟叫,更似狼嗥;正像一只野兽的嘴,咻咻地啃着地面而
发出呼号。这是潜水鸟之音,这样狂野的音响在这一带似乎还从没听见过,整个森林都
被震动了。我想它是用笑声来嘲笑我白费力气,并且相信它自己是足智多谋的。此时天
色虽然阴沉,湖面却很平静,我只看到它冒出水来,还未听到它的声音。他的胸毛雪白,